她依然能记得陈艳擦过她时一双小心翼翼的眼睛。
陈艳没原谅她。后来她们没再说过话。她妈去另一个城市打工,把她带走了。
再后来听说陈艳洗澡时门窗关太紧,燃气燃烧不全,一氧化碳过浓中毒死了。
路柔已经走过地铁站好远,但她没注意。
她想那晚上如果她收了橘子,靠在陈艳肩上哭一哭,也许陈艳生前就会少一些自卑和难过。
一年前那天如果她回头,对江漫说我不想分手。我只是心情不好,你抱抱我我就不矫情了,也许有些事就会变得不一样。
她记得她踩上桌子隔着窗偷望,还有与他每一个计划周全的偶遇,那些仰望终于坠下来捧进手心。有时分不清她是喜欢江漫,还是喜欢江漫时卑微又步步为营的自己。
路柔忽然停下脚步,感觉到了什么。
她抬起头,目光往上爬着。
这栋楼第十层最左边的一个房间。江漫住这。
/
江漫今天请假了。
冲冷水澡淋浴太久,发了好一会儿高烧,现在消点,仍四肢有点乏力。
躺着,他盯着天花板,神慢慢就散到了昨天。他问余洲为什么装病让他替弹。
“你怎么知道?”余洲吃惊。
“甘雾发了你和她逛书店的照片。”
“那张是她的自拍。”
“左下角那双鞋是你的。”
“……”
余洲便解释因为要陪甘雾所以去不了,又说你还没跟路柔和好啊。师父你是不是那儿不行。最后这句没敢说。
喝着茶,江漫听余洲侃侃而谈,说装可怜对女人简直致命,因为女人天生有种母性。
堂堂男人装可怜?太不像话。江漫下意识嫌弃,蹙起眉。
“师父,真的,甘雾就这样和我好了。”余洲又说。
有人按了门铃。清脆,将他拉回现在。
江漫慢慢下床,撑着走到门前,透过猫眼看到路柔。他怔了下,开了门。
路柔无视他。一路直接走到他衣柜,拿出他的行李箱,取下几件衣裤放下,翻找一会儿,突然问原地凌乱的江漫。
“江漫的内裤在哪?”
江漫:…
他慢慢指了指最底下一层。
路柔拿在手中几条,眼低着,问他:“江漫是不是一天换一条?”
“…好像是的。”他慢吞吞说。
她扔了叁条进行李箱,又看了看卫生间,准备拿洗漱用品。
身子站不住了,江漫躺回床,偏头问:“你…在干什么?”
“余洲给我报酬,说江漫白血病住院了,让我收拾东西带给他。”
“……”好徒弟。
“唔。”她似反应过来了,走到他床边。“你怎么在这?”
因为发烧,江漫看她的眼睛湿雾雾,像小狗。
“余洲乱说的。”
路柔假装恍然大悟:“原来你没病,打扰了。”
她将要走,江漫艰难起身,立马握住她手腕。看她投过来的目光疑惑,停顿一下,耳尖微红。
“我有点发烧。”
潜意思说:别走。
/
白墙、白窗、白椅。这里的主人有极为节制的生活。
“怎么弄的?”她。
“…吹风太久。”
“哦。”
路柔坐在床尾,眼睛下垂。
江漫在发热,右腿屈膝,想凉快一些。
因为姿势,他的中短裤滑到了大腿根,那里的皮肤比小腿更细腻醉人。裤子偏宽松,他鼓起来的根部若隐若现。
热。黑色短袖被他迷糊地掀开一角。她看到他腹部饱满健美的两排肌肉,肚脐圆圆小小的,雄性的腰线有着侵略性,再往下,淡淡茸毛,往下,裤子遮住了。她想上面要有个纹身,她一定会死在他身上。
路柔伸出了手。
江漫看到了她的意图,拍她的手:“不准摸…”
他酒量浅,一点就醉。没醉酒时清醒,很能自控,仍要保持他身体的“纯良”,不愿人碰他太多。这是一。
二是他不想承认他还记仇着那晚她对野猴子的关心。她居然为了姜人海骂他。追他的时候江漫长江漫短,分手了就你有病吗。这像话吗?
他一下把衣服遮好,眼神冷峻,说:“你敢碰一下试试?”
没看他多久,路柔便站起来,朝门外走。
“你睡一觉就会好,我还有事,先走了。”
自然地迈出,路柔什么也没想。叁步了。她准备迈出第四步。
“路柔。”
他虚弱地喊住她。
路柔轻轻叹口气,转了身走近他,俯低腰,问他喊她干嘛?
江漫侧头看了她一眼,喉结滚了滚,眼神有点委屈,又不知往下怎么说。
慢慢地,他掀开衣服下面一角,清冷着脸地撇过脖子,缓缓说他在发烧,身体有点热。
问她:“你的手凉吗?”
“挺热。”她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