几人一商量,索性在首领账外等着,要亲自跟公主说一声谢。听金花姑姑说明来意,明窈了然:“我当是什么,一点力所能及的小事,当不得谢,那么多被褥,我也用不到,不如给大家伙分一分,先把这个冬天挨过去。”话虽如此,东西也是实打实的。几人坚持说了谢谢,又说等晌午给明窈送吃的,便是回家的路上,逢人就说明窈的好话,乃至一改刻板印象:“大越人也不全是坏的。”狄霄从外面回来,才进部族就听人讨论着从大越来的公主。明窈的名字翻译成草原话有些复杂,族人们便以公主代称,许是习惯了,婚后也少有人改变称呼。他无意探听他人言论,正准备从旁边绕开,可几人谈论的声音不小,难免有星星点点的断句传入耳中。对大越公主颇有微词的族人们一改以往论调,莫名多了赞扬的词语。“愿草原之神保佑公主……”“……美丽的姑娘。”他不过一时慌神,就被迫又听了几句。狄霄的耳力极好,百尺内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耳朵,只有他不想听的,没有他听不到的。“多亏公主送来的棉花,今年小女儿的棉衣就有了。”“我家也是,阿嬷上了年纪,我原本还怕今冬熬不过去了,这下可好,有了棉衣,能御不少寒。”“从哪里来的棉花棉衣?”突如其来的问话让几人吓了一跳。看到是首领回来,阿玛尔问了声好,随及诧异:“不是首领向公主要的吗?听朵骨拉说,公主拆了随嫁的被褥,要把棉花分给老人孩子们做棉衣。”“这等大事,公主没与您商量吗……”明窈的陪嫁,如何分配自然用不着跟狄霄商量。若是她高兴,便是一把火烧了都无妨。可她却把东西分给了族人,不论出发点为何,狄霄乃至全族人都要承了她这份情。狄霄沉默不语,细细问了几句,大概估计出送出的棉花有多少,便将话题一带而过:“还有一个月就入冬了,我看马草还差点儿,大家看看怎么轮换,把北边的贮草仓填满,还有牛羊过冬的畜棚,也该准备起来了。”听他这么一说,众人才反应过来还有多少活儿没干。几人临走前又说了一遍对明窈的感激,他们不便亲自拜见,就请首领带话。殊不知,他们前脚刚走,狄霄就直奔王帐去了。另一边,明窈和莫拉阿嬷一起去了南边的毡帐里。两个女官已经拆了两天被褥,知公主要的急,见人来也没行什么虚礼,直接禀报道:“十八床棉被已全部拆完了,棉褥尚未擅动。”明窈才和莫拉阿嬷问过,族里的人不多,可百数也不算太少。那些年轻力壮的汉子暂且忽略不计,其余妇孺老人孩提占了近七成,要想给每人一件避寒的棉衣,所有被褥都拆了许能勉强够用。明窈当即吩咐:“继续拆,留一床棉褥,其余全拆了。”莫拉阿嬷闻言一惊,刚想阻止,可女官们已经领命把褥子都搬来。明窈坐到旁边,探头看了两眼,很快领悟了拆棉花的精髓。她也拿了一套工具,回首招呼莫拉阿嬷一起坐。莫拉阿嬷想了又想,只轻叹一声,应声坐下了。拆被褥取棉花是个细致活儿,棉絮和丝绸被里紧紧粘合在一起,要人一点点地分离出来,且棉絮暄软,一点微风都能吹得漫天飞扬。明窈才待了半个时辰,头上衣服上就占满了棉絮。她不觉难受,甚至还特意把衣服上的棉絮摘下来,团在一起,不嫌麻烦地搓成可可爱爱的形状。一朵小花,或是一株小草。毡帐里不时传出清脆的笑声,直至狄霄到来。两位女官皆是守礼之人,在公主面前尚可简略,在外人前就不可了。她们依次行了礼,然后目送明窈和狄霄一起出去。明窈不知狄霄来意,想到那满屋的棉花,连眼睛里都含了笑。她凑在狄霄身边,絮絮说着:“我算过了,这些棉花足够老人孩子和妇孺做棉衣了,可能不是很厚实,但总比没有要好。”j≈039;s“而且那日我清点嫁妆,还发现……”话未说完,她蓦地被打断。“公主。”两人已经走出去很远,不管离南面毡帐还是王帐都有一段距离。“怎么了?”明窈茫然。“我听说,你将陪嫁的被褥全拆了,就为了给族人取出棉花。”
“是啊,那么多我也用不完……”明窈诺诺解释了几句。她以为这会换来狄霄的赞许与肯定,可片刻沉默后,只听狄霄沉声说:“我代族人感谢你的慷慨,今日之惠,来日必百倍偿还。”在他看来心里,明窈是敌国公主,能不计前嫌救济他的族人们,已经是难得良善,他们受了恩惠,要记着,要还。他不觉得自己这话有任何问题,说完微微颔首,示意明窈有什么其他要求也尽可以提出。谁知明窈不仅不觉得好,反而收起了笑,严肃着,越发不高兴起来。“首领这是什么意思?”她问。狄霄耐心解释:“等明年开春猎物变多,我们就去狩猎,攒下的皮子能换取金银,按照当下的市价,加倍返偿给你,或者其他也行。”他早就想好了一切,哪怕明窈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,在今日恩惠下,他亦能考虑。明窈皱着眉,忘了对狄霄的敬畏,站起来努力和他对视:“首领所说,可当真?”“自然。”“那首领可曾想过,我既已入草原与你成亲,自该算作拔都儿部的族人,大婚那日族人们称我可敦,既是可敦,不该庇佑族人吗?”她的话毫无漏洞。可若狄霄从未将她视为妻子,那就另当别论了。狄霄哑然。明窈占据了情理的制高点,可越说越觉得悲怆,她本大瑜人士,莫名成了大越公主,又要远走塞